“巴西特朗普”来了

本刊记者  姜黎  蔡译萱

就在外交界忙着研究“特朗普不确定性”时，巴西又出了个“热带特朗普”。

2018年10月28日，巴西高等选举法院宣布，社会自由党候选人雅伊尔·博尔索纳罗(Jair Bolsonaro)获胜并当选巴西第44届总统。新总统将于2019年1月1日就职。

现年63岁的博尔索纳罗从政前是一名陆军上尉，最早的政坛职务是在进步党时当选的联邦众议员，辗转数个政党之后，终于成为“网红”候选人。路透社报道，他所属的极右翼政党社会自由党难以利用受政府管控的电视和广播总统竞选广告宣讲，只能依靠社交媒体和现场集会造势，而正是这样，博尔索纳罗竞选期间的“出位”言论博得了国内外诸多关注，打击犯罪、清除腐败、拒绝移民等瞬间成为他的“标签”。

对于中国企业的投资，博尔索纳罗竞选期间指出，“中国不是在巴西收购，而是在收购巴西”，他反对中国买走巴西关键的能源、农业、矿产等核心产业乃至巴西的国土，这一度让相关各方忐忑不安。

但就在选举尘埃落定后数天，当地时间2018年11月5日，中国驻巴西大使李金章在里约热内卢会见巴西当选总统博尔索纳罗，博尔索纳罗表示巴西高度重视发展对华关系，视中国为伟大合作伙伴，巴新政府将积极拓展和扩大对华合作，不断提升双方合作质量。从排斥转为示好，到底该如何判断博尔索纳罗及其新政府将给中国，特别是能源领域投资带来的影响?

重心将放在内政，中国对巴西经济依然重要

2002年以来，巴西左翼工党上台，赶上贸易全球化经济得以起飞，2010年，巴西经济实现了7.5%的高速增长，但到了2015年下滑近4个百分点，近三年来，巴西经济萎缩幅度超过10%，昔日风光的金砖国家靠着资源和农业产品出口的经济发展模式显得有些脆弱。

经济日渐衰退，政坛腐败频发，加上社会治安不佳，巴西人对传统左翼党派的信任度降到了冰点。作为几名候选人中唯一一位没有受到腐败指控的候选人，博尔索纳罗主张强化警察执法，誓言打击犯罪和清除腐败，这一系列主张对不少民众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相关研究机构的分析人士判断，博尔索纳罗上任后，依然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内政上，反腐和改善治安是两大重点，对外交政策鲜有明确的表述。

虽然博尔索纳罗在竞选过程中如美国总统特朗普一样提出本国优先战略，但中美关系与中巴关系不同，美国对华贸易逆差明显，巴西对中国的贸易则一直是盈利的。中国现在是巴西产品最大的客户。相关数据显示，2017年巴西对中国的贸易顺差是201亿美元，2018年第一季度巴西对中国贸易顺差也有41.2亿美元，其中农业和矿业尤其仰仗中国的市场，大豆、铁矿石和原油更是两国贸易的重中之重。

路透社报道指出，巴西国会中40%的席位都掌握在该国的农业大户手上，而这些重要的支持者已经明确表示巴西新政府必须维护好与中国的关系。

国信证券投资银行部薛博洋指出，中国作为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和出口国，以及最重要的投资国之一，巴西经济对中国的依赖程度，以及巴西企业的压力或许会让上台后新总统对华政策更加中立和温和。

中企或面临更加激烈的竞争

军人出身的博尔索纳罗虽然在国会任职近30年，但辗转的政党一直算不上“主流”，保罗·格德斯(Paulo Guedes)是他在竞选期间的经济顾问。据巴西媒体报道，格德斯将负责在过渡期间与现任总统特梅尔的经济团队对接，博尔索纳罗在竞选中曾多次对媒体表示，期望格德斯成为未来内阁中主管经济领域的部长。

现年69岁的格德斯之前并未担任过政府部门公职，但是在金融市场却声名显赫。他拥有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曾是多家巴西上市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同时也是巴西最大独立投资银行BTG Pactual Bozano Investimento的合伙人和执行委员会成员。据悉这一投资公司资产管理规模达27亿雷亚尔，旗下拥有巴西最大的量化基金Bozano Quant。

格德斯在博尔索纳罗胜选后曾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将改革巴西经济模式和养老金制度，推行国企私有化。《经济学人》在2018年9月时撰文写道，格德斯出身经济自由主义的摇篮，是开放市场的推动者，支持国有企业私有化，并提倡“极简”税制。

博尔索纳罗则表示欢迎外企对巴西的能源矿产等领域进行开发和投资，甚至要放松环保要求。路透社报道，他还表示打算把外交政策和贸易的重心转向美国。

薛博洋指出，曾由左翼政党领导的拉美地区，因为经济状况不佳和政府腐败，失去了在世界货币基金组织(IMF)以及美国资本市场借贷的能力，以至于欧美企业觉得风险较大，而右翼领导上台后，这一局面可能有所改变。这也意味着巴西会减轻对中国贷款的依赖，投资变得更加市场化，中企会面临更多来自欧美地区资本和企业的竞争。

“巴西一直以来是相对开放的，工人党执政时期更愿意与中国以及金砖国家合作。博尔索纳罗则可能和西方走得更近，提出更多合作意愿，但也不会冷眼对待中国，而是可能加强对中国贷款、投标等业务的审核。”

中国能源企业投资不确定性风险增大

虽然博尔索纳罗和格德斯在通过开放、自由竞争重振经济上方向一致，但在国有企业私有化规模、临时金融流通税改革等议题上，他们还存在一定分歧。

据分析人士介绍，格德斯提议将所有的国有企业私有化，博尔索纳罗则表示电力部门的发电业务、巴西国家石油公司(Petrobras)的核心资产，以及巴西银行等国有领域将不开展私有化。

而巴西的水能及石油资源尤其丰富，全国电力90%以上依赖水电，石油探明储量排名为全球第15名，是拉美地区除委内瑞拉外最大的产油国，中国相关能源企业早已参与其中。

中国三峡集团早前指出，水电产业“走出去”是除了水电可持续发展、海上风电以外的第三个“引领”。三峡判断，全球水电开发空间仍然存在，特别是在亚洲、拉美和非洲地区。截至目前，三峡巴西公司拥有17座水电站、11座风电场和1家电力交易公司，业务分布在巴西10个州，可控装机和权益装机容量约827万千瓦，总资产约508亿人民币，是巴西第二大私营发电公司。

“三桶油”近年来把在巴西的布局作为海外竞争的关键环节。2013年，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参与开发巴西利布拉深海油田项目;2014年，中石油收购巴西石油公司的子公司巴西能源秘鲁公司全部股份，参与多项巴西石油管道的建设;2017年11月，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在巴分公司分别参与的联合体悉数中标新一轮盐下层石油区块。

有电力企业人士分析，推崇私有化并不意味着会增大对外资的依赖，相比拉美地区其他国家，巴西自身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力较强如果在特定领域不推行私有化，加上“巴西优先”战略，中国国有企业投资或许会面临国家层面的了担保限制。

彭博社早前报道，中石油曾计划帮助巴西国家石油夹公司完成里约热内卢的一座炼油厂工程。就在巴西石油与中石油达成非约束性协议的前一天，该公司剥离炼化资产的另一项计划遭遇重大挫折。根据最高法院法官Ricardo Lewandowski的裁决，巴西石油的任何私有化交易均需国会批准。因此，它出售四家炼油厂及相关基础设施的交易被迫暂停。

虽然裁决暂未波及中石油与巴西石油的合作，但接下来项目走向何方还未可知。新政府如何定位发电、石油核心资产对中国能源企业接下来的布局尤为重要。

此外，相关分析人士提醒，巴西国内政府组成变动以及反腐力度加强，可能会对相关项目带来政策、执行层面的诸多影响，部分正在推进的项目需密切注意相关条款、政府人员及合作企业的动向，可能面临重新谈判签约的风险。

当然，也有业内人士分析，国内矛盾积蓄已久，新政府的想法能在多大程度上落地仍然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