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放标准要避免一家说了算”

“新修订的《火电厂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对火电厂的趋严已经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中电联曾经在征求意见阶段提交了修改意见，但很可惜，直到定稿发布也没有人组织一场有电力企业和行业组织参加的讨论会。”作为这份标准1991年首次发布和1996年第二次修订的主要起草者之一，中电联秘书长王志轩有些遗憾。

在看到征求意见二稿后，王志轩曾经洋洋洒洒写了一篇7000多字的长文，从法律依据和行业现实的角度逐条论证分析新标准的不合理， 从事多年火电环保工作的他认为如果严格按照环保部的排放标准，火电企业的出路只有两个——倒闭或者造假。

eo：

发改委暂定0.8分钱的脱硝电价补贴，您认为多少钱的补贴是合理的?

王志轩：

初步分析，以2×30万kW新建机组为例，脱硝效率为85%，建设成本约为150元/kW左右;现役机组受场地和设备改造的影响，投资较新建机组高。新建机组单位运行成本约为1分/kW时(不含税，不变成本中受催化剂初装影响较大;可变成本中受机组运行小时数、负荷、催化剂更换费用影响较大)。现役机组运行费用高于新建机组，小机组运行费用高于大机组。

eo：

您曾忧虑烟气脱硝市场现在发展不健康，为什么呢?

王志轩：

脱硝产业一方面应当是市场充分竞争的领域;另一方面，脱硝装置是一个环保装置，应当具有环保装置进行强制管理的一般属性，同时，SCR(选择性催化还原法)脱硝装置几乎是锅炉的一部分，也应是电力安全生产管理的重要对象，因此脱硝产业化的发展必须是在政府的指导下，符合行业管理的特点。

虽然火电厂脱硝市场刚刚起步，但已经发现了像脱硫产业化过程中存在的诸多问题：一是脱硝技术的重复引进，不仅给国家造成一定损失，加剧了脱硝市场竞争的局面，而且不利于资源的优化配置。二是脱硝市场一开始就呈现低价竞标情况，给脱硝装置投运后的稳定运行埋下隐患。三是招投标过程不规范、招投标文件不规范等，给不公平竞争提供了机会。四是缺乏火电厂脱硝市场的准入要求。由于烟气脱硝设备的性质，尤其是对采用高尘段布置的 SCR工艺，对锅炉以及脱硝反应器后的烟道、除尘器、脱硫装置都有影响，这就决定了脱硝设备要与锅炉等发电设备具有一样高的可靠性，需要烟气脱硝公司具备脱硝相关技术、人才、经验、经济实力的同时，必须兼有锅炉等专业知识和相关能力，但是由于我国并没有针对这一特征的市场准入要求，导致脱硝公司良莠不齐。

eo：

这个庞大的市场应该怎么规范?

王志轩：

建议由国家相关部门组织专家或委托行业协会对从事烟气脱硝工程建设和相关产业领域的企业从注册资金、资质、业绩、市场信誉等方面，设立脱硝的行业准入门槛，制定准入办法，进行资格准入。从事火电厂烟气脱硝工程的总承包公司，必须是具有法人资格的经济实体;所具有的脱硝技术应是先进的、完整的、成熟的，具有合法使用该项技术的权力和能力;具有相应的脱硝工程设计、工程承包的能力;具有履行项目工程承包所必需的经济实力，财务状况良好;内部组织机构完善、管理体系健全、专业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配备齐全，有组织工程建设和现场施工管理的经验，有完整的质量保证体系。

建议建立国家鼓励的脱硝工艺设备名录制度，引导脱硝产业和技术的良性发展。依托国家实施环保技术管理体系建设工程，增强脱硝技术创新能力，在相关工艺设备方面实行优胜劣汰。通过发布国家鼓励或者限制发展的脱硝装备目录，筛选、推广质量较好的脱硝设备，发展脱硝设备产业链，建立健全烟气脱硝技术规范体系。

eo：

催化剂是脱硝技术的核心，这也是制约脱硝市场的因素?

王志轩：

催化剂真正国产化并未实现催化剂国产化，仍是制约 SCR产业化发展的瓶颈。目前国内外电厂广泛采用的SCR脱硝催化剂是V2O5/TiO2基催化剂，其中TiO2载体占催化剂粉体的80%～90%，总成本的40%～50%，目前全球只有日本和欧洲的少数厂家可以生产TiO2。虽然国内数家公司建成和正在建设脱硝催化剂生产线，但基本上是引进制造技术、设备和 TiO2粉体等原料，压缩制作蜂窝状/板式等催化剂。TiO2粉体制作技术的垄断，使催化剂制造成本居高不下;另外，催化剂中其他成分的制作及依据不同煤质进行配比的技术经验和诀窍也未掌握。因此，只有真正解决了脱硝催化剂TiO2粉体的国产化和针对不同煤种调整配方，并能够对废催化剂再生和有效、安全处置后，才能摘掉“来料加工”的帽子，真正实现国产化。

eo：

在您看来，这一关应该如何突破?

王志轩：

加强催化剂生产和流场研究的催化剂国产化是烟气脱硝产业化发展的关键，应由政府部门或者政府部门委托相关行业组织，对烟气脱硝的催化剂的研制、原料、生产、使用、检测、再生及处置情况进行充分调研，摸清现有催化剂生产、供应市场，把握变化趋势，评估催化剂失效处置对环境的影响，提出催化剂的相关标准、管理规定和加速催化剂国产化的建议。

鉴于国内已有数家催化剂生产厂家，政府主管部门应组织专家进行调研，摸清情况，发布相关信息，引导产业的正确发展，掌握可靠的SCR脱硝工艺;支持企业开发物理流动模型和流场模拟技术，分析流场分布、积灰情况、浓度分布、温度分布和压降对烟气脱硝的影响，指导SCR反应器及其内部部件布置;支持企业开发新型脱硫脱硝一体化技术。避免一哄而起，减少盲目技术引进和盲目投资情况。

积极支持企业开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SCR脱硝物料——能量平衡软件包和优化设计软件包等，掌握SCR脱硝技术的核心;支持企业开发针对我国燃煤烟气特点、锅炉特点的经济、安全、可靠的 SCR脱硝工艺;支持企业开发物理流动模型和流场模拟技术，分析流场分布、积灰情况、浓度分布、温度分布和压降对烟气脱硝的影响，指导SCR反应器及其内部部件布置;支持企业开发新型脱硫脱硝一体化技术。

eo：

烟气脱硝还需要消耗大量的液氨，这可能会带来另外的挑战。

王志轩：

烟气脱硝需要消耗大量的还原剂液氨(氨水)或尿素。而还原剂是人工生产的与农业关系密切的化肥，对于酸雨影响较小或没有影响的西部偏远地区或非城市电厂实施烟气脱硝要慎重决策，以避免氨产品的消耗(浪费)过大和电厂能耗增加且与农民争肥的情况发生。因此，合理规划火电厂烟气脱硝产业，包括考虑还原剂的市场波动情况十分重要。

eo：

新版排放标准设定的浓度限值低，哪些情况尤其值得重视?

王志轩：

一是排放标准修订稿过严的排放限值可能造成部分环保产业的“井喷式”盲目混乱发展，这在脱硫设施的建设过程中是有深刻教训的。二是不利于自主知识产权技术及国产化设备的发展。由于短期内国内材料、设备供应不足，给核心技术和关键材料掌握在国外的个别企业创造了很大的投机机会。目前国内尚未彻底解决一些技术瓶颈问题，袋式除尘器滤料、脱硝催化剂及其原料(纳米级钛白粉)等需要大量进口。三是对于脱硝还原剂(液氨、尿素)紧俏的地区，可能会萌生一批能耗高的小化肥厂。生产液氨和尿素不但要消耗很多石油、天然气和优质煤，而且伴随着更多的环境污染和安全问题，部分地区甚至将出现我刚刚所说的电力与农民争夺化肥的局面。

eo：

现在有些声音认为，是时候改革现行的排放标准制定程序了，您怎么看?

王志轩：

由于排放标准的法律属性和重大影响，且与技术、经济条件密切相关，建议排放标准的制定回归到法律层面或者行政法规层面，按相关规定进入立法程序，避免一家说了算。(本刊记者 文华维)